日前，任正非在与人民日报记者对话时，提到“黄大年茶思屋”的故事。黄大年回国后，在吉林大学开辟出一间“茶思屋”，自掏腰包提供免费咖啡，倡导“一杯咖啡吸收宇宙能量”，旨在提醒大家“慢下来，想一想”。后来，华为得到其家族授权，打造了“黄大年茶思屋”非营利网络平台，免费让大家查阅世界科技信息，并对基础研究开放交流通道，希望科学家们就科学和技术问题来“胡说八道”，“哪怕华为公司所有人听不懂也不要紧，因为它留在人的心中，敲开他的脑瓜，他就不封闭了。”
华为的“黄大年茶思屋”，虽然没有咖啡，但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发现和思想火花。它像是一个没有边界的“科技沙龙”，在这里，每个人都可以是主角，每个人的想法都值得被倾听。科学家们的“胡说八道”，背后是自己对某个问题的独特见解，这些想法绝大多数可能都“没什么用”，但说不定哪个灵光一闪的念头，就可能成为某个突破性创新的萌芽。“茶思屋”的意义，就在于将跨学科、跨领域的思想碎片重新拼接、互相启发，让那些看似没啥用、无目的的交流碰撞，为其孵化出颠覆性突破提供可能性。
真正推动科学进步、引领时代变革的，常常是那些看似“无用”的基础研究。爱因斯坦提出相对论时，曾被讥讽为“数学游戏”；伽利略观测天体时，也被人视为“不务正业的疯子”。但正是这些看似“无用”的研究，重构了人类对宇宙的认知。当赫兹展示他对麦克斯韦方程组的实验验证时，有记者问他，这项研究有何用途？他回答道，“毫无用处……这只是个证明麦克斯韦大师是正确的实验——我们只是发现了这些肉眼看不见的神秘电磁波。”事实上，科学家投身科学研究的初心，从不锚定在是否“有用”。这种超越功利、对“无用”的好奇与坚持，正是文明进步的隐形阶梯。若单以“实用性”丈量科学的意义，人类或许永远无法触及电磁波、量子理论等改变文明进程的伟大发现。
华为的“黄大年茶思屋”，正是在为“无用科学”搭建舞台、辟出绿洲。华为投入600亿元资金进行基础研究，没有论文、专利的KPI考核，“什么时候能做出来不知道，对科学家也不做要求。”这种超越商业逻辑的“战略耐心”，并非完全源自慷慨，也出于对科学规律的清醒认知：摘下果实前，必须允许种子在黑暗中默默生长，不必急于将每颗种子贴上“有用”或“无用”的标签。如果越来越多的个人和企业能以长期主义的姿态，与国家基础研究战略布局形成共振，科技创新的地基必将更加坚实牢固。
对一个国家而言，对“无用”研究的包容度，某种程度上也是创新生态的“试金石”。当社会习惯于用“效益”的标尺评判一切时，我们是否愿意为那些“无用”的探索者提供可以“浪费”的时间和可供“试错”的空间？基础研究的回报周期可能横跨百年，我们有没有足够的战略定力等待其价值显现？长远来看，一个民族的科技崛起，不仅需要“有用”的技术攻坚，更需要为“无用”的探索留出空间。当更多“茶思屋”式的平台涌现，当全社会更能宽容“无用”的探索、尊重“孤独”的思考，或许下一个改变未来的奇迹，已在悄然孕育。
（陈立民）
